丁香诗会·全球华语诗歌征集//2024年第一批入围作品
2024-12-05 21:07 浏览:67
丁香诗会·全球华语诗歌征集
2024年第一批入围作品
(排序不分先后)
中海,江苏张家港人,中国作协会员。毕业于海军航空大学,大学时代开始文学创作,大量作品见于《人民文学》《诗刊》《十月》《钟山》《北京文学》《上海文学》等刊物。诗歌入选多种选本,多件作品翻译至国外。著有中篇小说集《碎片》,长诗集《终剧场》《中国梦》等5部。
1
河水就要动身进京
春风逼近,从暮晚前往
清晨的垂柳
江南一直催,一直催
仿佛赶考的人都在一艘船上
我们在离开西子湖畔之前
远山的倒影,替我们
压碎了积水潭冬眠的河床
2
积水潭是什么?从江南
沿运河流过来的水,汇聚
在这里,六省市聚集于隋唐
一路下来,他们边走边喝
边说边忘记。那么,积水潭
就是,被遗忘的东西
化作了淤泥
3
淤泥在水底写回忆录——
对于这场生死,你坐在
银锭桥上,反复观察日落
和一把尺子(中轴线)的关系
——距离,是对异乡人说
红彤彤的火,像一个朱笔批注
远一点说,约半个刻度
4
你把水描述得那么红干嘛
尺子在线性之外,无以描绘
为了策应异乡人眼中的红
你在桥堍植上桃花。春风十里
不如桃花一面
5
放眼望去,都是桃红和柳绿
钟鼓楼蹲在逻辑学墙边
线性尺子穿过蓬勃的更声
为了撰写一部家族史
你饱啖恭王府中的故事
在他即将僵硬的胸口
种上两畦麦子
夏天,我们去相似的秦淮河
收割相似的麦子
6
那时天空稠密,难以呼吸
整个朝代憋着一口气
他们奔跑,他们垂直于河水
他们一口气来到河中央
如银锭桥,咣当一声悬在空中
西海也这么悬着
只有街斜躺在楼下,烟袋
不知去了哪儿。我们也斜着
像前朝书生,倚在科举的树上
老老实实写简历:来自江南
谙水性,笔墨偏瘦
7
简历可能被风篡改,刀笔吏
将海一分为三。遥想洞庭的秋天
很迷人,但那只是个喻体
和这没关系,花草们
最不缺的就是回忆,夕阳这么美
它在慢慢吞噬,河中成吨的
天空倒影和它们的记忆
8
冬天就数什刹海了。进京的船泊岸
斜阳以溜冰为生,船中人笔试及格了
现在面试平衡,这得有信仰
老尺子上,理想的长度
尚有半个刻度,天气很冷
火用于取暖,亦用于照明
9
……踏千里路,斩万重浪
鞋子破了,只为点一盏灯
伊娃·达·曼德拉戈尔,原名米尔扎耶娃。俄籍华裔,90后,现居莫斯科,毕业于乌克兰基辅国立大学国际金融系,获博士学位。出版俄语诗集《我爱太阳》、英文诗集《森林与雪》、 汉语诗集《中国书单》。俄语作品发表于《十月》《非格式》《伏尔加》等,英文作品发表于《画眉》,获2022年澳大利亚彼得·波特诗歌奖。汉语作品发表于《诗刊》《十月》《今天》《北京文学》等,另有译作发表于《江南诗》《诗林》等。
北海公园
从青色到金黄,不过是
一座山的脚程
不用车,也不用等待。就用思念越过南方、北方
在出关的时候,你会看见空中平地
赠与妙味香花——
那时:我们不用说出
爱。或微尘;一些光照如树木般生长
景山公园
接受落日,接受
整块光的布局
沧海无声,需要梳理多少
飞沙——而走石,已被放生
为什么存在?舌头的侧面
爆破黎明。黎明是
另外一只手,回到童年
抓住藤条上的词
法源寺
一个全神贯注的落日
忽然,穿透暴雨。沙滩附近乃是悬崖
肌肤与飓风。那是昨日叠上昨日
发光的贝壳,已无法归回肉身
我们要的空性
就在水边。把一条直线变得更深,把对岸变得更浅
什刹海
雨里,雾里——
她们的呼吸过于平淡
似乎是两个互不相关的人
她们路过
一个被蓝色驮上不为人知的岛屿
穿过野火,穿越电光。一个凝视着自己
弧线点亮眼睑
秘密还剩下多少?空气中游动的氧是彩色的哨子
北京大观园
安静的尘土,打破寂静
流水声,流进童年的心
是不是应该引诱刺猬把天空穿孔。岸上有神
花中有灵……
是一段爱情在一个同心圆。描绘火山群苏醒
所有光芒都有鼻息的影子
在那里凸起
生命的界限——何时回归最初的安宁?
曹文生,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陕西作家班学员。作品散见《诗刊》《作品》《星星》《湖南文学》《诗潮》《山西文学》《草原》《朔方》等刊物。
积水潭
城西佳处,积水潭所指向的温和,带着运河的水声
花岗岩漕运的中国,在积水潭处静止
这低矮的人间,一盏又一盏的灯火,挂在你的眉梢
给每一盏灯取一个名字
莲花池、净业湖、西水关、西涯
这些古典的意象,浣洗着来自暹罗的那只大象
积水潭的发音,轻佻一些
通惠河的河水,也轻佻一些
燕山很大,每一处疯长的宁静,都落下一场大雪
我是炭火下的箭镞,也是花岗岩下的青苔
嵌入燕山的时间,积潭成水
陶然亭
木质的文心,必须经得住寂静的风吹
木头与月亮是什么关系?或许,只有风知道
你拥有整个北京城的倒影
这多么幸运。像一匹白马那样,驮着自由
孤独的事物,往往大而不觉
譬如这天空下的铜镜,譬如大地,带着泥土的另一面
有人种下思考,长出一座亭子的形状
栖息的群鸟,也留出一片空白
供新雨落笔。陶然于怀,在时间的背面
有无数星火正切割着天空,落下的那几粒火焰
成为雪山蓑衣上的戏词,正唱着一场纷纷扬扬的大戏
丁香,你挚爱的紫裙子
时间的有序与无序,哪个更让人类感动
夕阳碰撞夕阳,我无意删减任何与我无关的细节
丁香的嗓音,打通运河里的歌谣
那个唱出血的人,在一朵花里找到了自己的腔调
无数鸟鸣,应和着落花
这么多年,我都在寻你
这挚爱的紫裙子,让风韵之笔,找到一种安宁
春天粗糙的皮肤,种植新绿,一个人
在《诗经》里找到烹饪的方法:可止饿,可欣喜草木三味
为一种雅词,我反复练习古老礼仪
让自己隐喻,让丁香成为时间下的一面镜子
让那些在文字里淘金的人
写出一部史书:你轻盈的微笑,一定沾满光阴的味道
法源寺
钟声和教谕,哪一个更能解开运河的心结
枯水期的王朝,让河水荡漾,那些花船上的露水
你听到了吗?钟声惭愧,这一节晚课
被晚霞带往何处?丁香,犹如一个瞳孔
带着美学上的重量,让泰戈尔、徐志摩和林徽因
在丁香树下,成为一种深谙美学的植物
北京城很大,大不过诗的思索和理想
北京城很小,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在丁香花里
你看丁香花,丁香花也在看你
法源寺的钟声,是一把钥匙,每一次都能打开心门
让低沉的嗓音,代替诗人安静一会儿
让我们放下俗事,在一朵丁香里寻找各自的前身
宣南诗社
风吹草动,叫醒白纸。时间的河流
无法淹没一个诗社的脚踝
如何让那些软骨头的毛笔,写出硬骨头的历史
每一次看到丁香
都想到一座寺庙,里面一定住着能敲响木鱼的人
在瓷一样的空瓶中
听见自己的回声,听见历史的回声
王宏远,2001年生,山东泰安人,就读于大连大学。
桃花胜日尽馀寒,杨柳东风拂小园。舒卷明晦云片片,曲折参差水潺潺。花前新芽留残露,陌上古树笼轻烟。桃李枝头黄莺啭,海天浪里白鸥翻。春潮唤愁愁不尽,春风醉梦梦还残。怜春葬花三千梦,载酒消魂十二阑。年年春花总相似,人人春光曾少年。不念阳春春偏至,心思故人人不还。君不见,往昔痛饮争雄日,白马少年薄春衫。君不见,凌云揽月独倚剑,斩浪骑鲸一扬帆。相逢一笑恣意为君饮,豪气纵横肝胆为君剖。一饮勾起百年恨,一醉了却万古愁。把酒秉烛无尽时,夜夜欢歌上高楼。词人侠客皆我辈,酒狂醉郎尽吾俦。醒时常开金谷宴,兴来每作兰亭游。吟哦曹刘吐慷慨,笑谈嵇阮真风流。呜呼!一时欢歌散尽人皆去,唯余无用拙身谋!
闫相达,“05后”,就读于东北大学人文科学试验班。作品见于《中华辞赋》《草堂》《中国青年作家报》等。
江城子·刘公馆*(二首)
青山终叹归期迟。惜斜晖。与谁思。
坐北朝南、展室致君移。玉饰海榴花下客,风露冷,月明时。
海棠开遍岁华迟。吟秋诗。最相宜。
万缕绮情、风露总凄迷。犹记当初游到此,重登阁,两眸痴。
*纪晓岚故居是革命先辈刘少白曾住地,因此又被称为“刘公馆”。
浣溪沙·丁香诗会
几度相逢论旧愁,十年京梦话交游。此生风雨又春秋。
莫恨人间灯火夜,虽愁身世亦归休。只将黄土易为丘。
七律·宣武门外上斜街50号
秩朞宽大恩尤渥,教在雍容理必伸。
小语敢同君子道,低颜亦免市民瞋。
已甘物外投高足,况得言中恕直身。
自是淳风堪赞咏,不须邻叟叹谀人。
七律·宣南诗社百年情
每岁京师集众虔,风流重遇挹英贤。
经年有诏瞻新历,今处何人拜旧筵。
已见衣冠趋凤阙,更添华赋荡螭泉。
从来胜事多难继,况是清时致圣乾。
四琅多吉,藏族,2002年生于四川甘孜,长居云南昆明,就读于山东大学。
外婆讲电话的雨天
雨天下午,外婆讲电话。
母语的音节淅沥地滴落在
我的铁皮舌面。“他小时候
总是能捡到一大堆菌子……”
于是,顺着潮湿的电磁波,
蘑菇攀上灰蒙蒙的穹顶。
外婆坐在窗台,观察雨势,
抱怨道:“这里信号不太好。”
忽而一道闪电,点亮了
阴暗房间里的面庞。数秒后,
这列匍匐文字的外壳破裂,
她的言语从中轰鸣而出。
雷鸣是母语的爆炸。元音、辅音——
斜落的孢子铺满山谷和草原。
夏天,雷电划过绿色菌丝的原野,
突兀起一根灰色的舌尖。信号塔,
是语言的盐结晶。外婆只有在
讲电话时才能够尝出语言的咸淡。
句尾的动词,语言末端感染的真菌,
回忆起故乡往事,外婆言语
愈发地激动,如同在熬煮
一锅愈发浓厚的蘑菇汤。
外婆的乡愁始终存放在
铁皮方盒中——曾经是机顶盒,
现在更偏爱手机。从前在康巴卫视
搜索关于蘑菇的节目,如今
她从记忆里搜寻捡菌子的那些夏晨。
不论何种方式,她总会
抱怨信号不好。毕竟电磁波
随着蘑菇从电离层折返故乡,
但是语言,只会消散于真空。
我们在深夜行走
血液流过心脏的一个象限,满夜
渐染昏黄的印渍。半道新月,天空长出肉芽。
我们在街道的无影灯光下行走,
想精确地找到藏在心室深处
一阵童年的暴雨:为我们带来一生的湿痛。
我们在深夜碰杯,致敬之余
责问人类心灵的精算师们——
你们将切割灵魂的柳叶刀置于何处。
隐匿的对话艰难,胜过一台手术——
从小纬六路横渡到大明湖:
多么弯曲修长的一条缝合线,
缝起半个破碎的夜晚、左心室的伤口。
路经黑虎泉,你对我说,“所谓泉水,
是否是颠倒着下降的雨。”
我只知道,落雨再也无法由瓣膜流回
你如火焰般颤栗的心尖。
历城,今夜的步履将在你低矮的屋脊落灰,
何处停留,何处就凝固一道灵魂的瘢痕。
北门街之雨
在北门街,忽而稠密的大雨崩落。
新知书屋低矮的板凳上,坐着
一个女人。她向门外望去,垂落的
眉毛还散着冷气,如翠湖之上
低沉而潮湿的乌云。酸涩的雨水
胀满她紧绷的唇,是湖心的
攒尖顶,阴雨时色彩更显黯淡。
在北门街,困在八月之雨中,
她的思绪是屋内凌乱堆放的卷刊。
也许揭晓雨之秘密的那本书,明明
就藏在书屋最偏僻的角落。
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走到
“语言文字类”的塑料展板,用
双唇的摩擦,挤弄出“雨”在
语言中的意义。百年前的先生
所描绘的雨,从干燥的铅字蒸发,
也失了印度洋的腥气。她甚至
不顾压在书垛最底层的社会学家
为她在雨中的忧愁发明的一套理论。
她就这样无措地向门外看着,
看着一滴浑圆的物体挂在屋檐,
敲落,然后顺着丁字坡,如同她的目光
透过数堵高墙——然后纳入翠湖,
淤滞于她这洼忧愁的眉眼。
新知书屋里的女人,颜面正对着
北门街之雨,眼珠上下扫动,
好似在阅读一本
昨天刚到店的竖版古籍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