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以When English is not your mother tongue为标题
发布在2019年6月10日《自然》职业特写上
原文作者:Chris Woolston &?Joana Osório
| 当英语成为科学的通用语,听听这七位研究人员怎么说。
科学作为一种职业,吸引了全球各地的人。但不管是来自北京、柏林还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研究人员,都必须用英语呈现他们的大部分想法和研究结果。这种主导性语言的存在简化了整个科学过程,但也带来了其它问题,埋下了引发冲突的风险。比如今年1月,美国杜克大学的生物统计学教授曾斥责中国学生不应在校园里说母语。
《自然》采访了7位在个人生活和职业生涯中遇到过的语言障碍的研究人员。
英语水平欠佳的研究人员不仅需要面对学习一门新语言的问题。
美国康奈尔大学物理学家
杜克大学的事件使人们关注到了这个复杂的问题。指责中国学生说母语的教授在社交媒体上引起了大量讨论。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我想说说自己的看法。我参与过许多跨国合作,我注意到,来自欧洲的研究人员经常用他们的母语交流;但我很少看到中国或韩国的研究人员在自己国家以外的学术环境中用母语交谈。讲母语会让他们感到不自在。
我知道有些英语国家的教授对来自中国的学生很头疼,但中国的受教育机会极为有限。学生无法流畅地用英语表达想法,常被看作是因为他们缺乏对科学清晰思考的能力,这是错误的。
我很幸运,从小学就开始学习英语,学成也比较早。中学时,别人觉得我会成为一名翻译,这也是中国女性很常见的职业选择。但我想研究科学。我用英语参加大学入学考试没有问题,但我的很多同事,那些极为出色的科学家们,却曾在这一过程中苦苦挣扎。后来,他们决定不去国外攻读博士学位,仅仅因为跨不过语言这道坎。
中国研究人员为全球科学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但这些贡献大多是用英语写就的。中文是丰富而美丽的语言,但它缺少描述物理科学的很多专用名词。我甚至不知道如何用中文介绍我的工作——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印度班加罗尔野生动物研究中心野生动物生物学家
我发现印度的科学家常常瞧不起不会英语的人。我在保护区工作,当欧洲或北美的科学家来这里做野外研究时,总喜欢聘请讲英语的人。在他们眼中,如果请的人英语不好,就要花很多时间培训。情况的确是这样,印度的大多数保护区都面临人手紧张和资金短缺的问题,他们也不想增加工作量。因此,他们一般会请家庭背景较好,有条件学习英语的人。
世界上有太多人都想为科学作贡献,但英语水平不够却拖住了他们的脚步。资助机构或许可以在这方面做点什么,比如明确要求访问研究员聘请当地人士,即便他们的英语不够流利。有时候,当地人比初来乍到的科学家更能理解问题所在,这方面的知识非常重要,不管是用印度语还是英语说。
我是@herpetALLogy的成员,这是一个Twitter小组,汇集了不同背景、语言和方向的爬虫学家。我们会在这里倾诉自己遇到的问题。对于那些没有语言障碍的人来说,让他们切身体会真的很难。
科学应该向当地人张开双臂,研究项目不能只造福自己人。我在招人时会去了解对方正在经历什么,能够对项目有什么帮助。我们还会拿他的问题进行讨论,这也让我受益良多。科学家应该对有心为科学作贡献的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都柏林城市大学语言和跨文化关系研究员
我天生就能说双语。1956年匈牙利革命期间,我和家人离开了祖国,成了难民。我非常理解那些一心想先学好英语的学生,为此,我整理了一系列资源(go.nature.com/2wx54tc),希望能帮世界各地的研究人员提高学术英语。
许多学者总是认为前来求学的学生各方面已经成熟了,但学生还要领悟一门学科的文化。对于那些母语不是英语的人来说,这一挑战尤为艰巨,是他们无法独自完成的任务。他们需要导师和机构的共同辅导。
导师要花更多时间帮助学生理解科学写作的规范以及不同期刊的要求。把博士论文变成一篇期刊文章是一门艺术,如果没有适当指导,学生只会一味地东拼西凑,而这样的文章是不可能发表的。
学校也要给予国际学生更多的支持和培养,光请一些学术写作专家是不够的,因为这些专家通常来自人文学科或社会学科背景。学生需要的是能在特定学科教他们写文章的人。
我知道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印度研究人员的论文因为语言问题被退回了。他自认为解决了文章里的问题,但论文再次被拒了。原来问题不是出在研究质量上,而是语言质量上。他说这是他一生中最不堪的经历之一。
其实,要解决的问题并没有想象得多。对于富裕国家来说,要让科学接触到更多人应该不是什么大难题,比如可以在经费中加入语言支持和翻译服务。说英语的人俨然成了科学的守门人。如果门继续关着,许多好观点和好研究也会被挡在门外。
荷兰Ekpa’palek项目主管
我来自秘鲁,我的母语是西班牙语。做外国人也有好处。随着实验室越来越国际化,与不同国家的人打交道将有很多益处。我和意大利、葡萄牙的科学家交流不成问题,因为这些国家的语言与西班牙语很相似。语言的相近也拉进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Clarissa Rios Rojas说,用母语来指导英语不流利的科学家,可以使之受益并帮助他们适应。
在我的经验中,母语非英语的人在科学方面不太有竞争优势。这不仅在于科学论文的读写困难,而是他们没有接触过系统的科学过程和文化。单靠掌握一些新词汇不足以帮助他们成功。他们需要的是真正的指导,用他们母语进行的指导。
2015年,我创立了Ekpa’palek,一个帮助拉丁美洲学生熟悉学术流程的辅导项目。在我的学员中,90%讲西班牙语,10%讲其它语言。学习英语仍然是他们的头等大事。几乎所有的博士申请都是英语写的,大部分工作面试也是用英语进行的。我会让学生去YouTube上看语言教程。如果无法上网(这在秘鲁很常见),我会让他们去教堂。教堂里有很多说英语的人,他们一般也很乐意帮别人练习。
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动物学家
作为一个母语为日语的人,我一直在努力克服语言障碍,我的研究也没有一帆风顺。在我们保育领域,许多研究都是用当地语言写的。在我和同事2016年发表在《PLoS生物学》的一篇文章中,我们查阅了75000多份2014年发表的保护生物多样性论文。我们发现,其中36%都不是英文论文,这其实为内容使用带来了一定限制。
英语一家独大的局面也在科学记录中造成了极大的偏见。在《英国皇家学会会刊B》2013年的一篇论文中,我们发现在英语使用者比例较高的国家,生物多样性数据库也更完整。换句话说,在很少讲英语的国家,生物多样性记录也相对较少。可以说,我们对世界上大部分地区的生物多样性的了解,远没有达到理想水平。
我们需要拥抱语言多样性,用英语以外的语言挖掘更多的科学知识。这也是我在昆士兰大学的主要研究内容。我一直在世界各地寻找评估保育干预措施的研究。目前,我已经找到600多篇非英语的同行评议论文。我与讲这些语言的同行合作,从而更多地了解这些文章的内容,以及这些内容如何能填补以英语为主的研究的空白。
我猜想许多英语为母语的人只认为语言障碍是个小问题。他们或许觉得谷歌翻译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其实机器翻译还差口气。如果你用翻译软件翻译一篇科学论文,一般无法得到满意的结果。
我们需要改变对英语非母语者的态度。如果你有机会评审他人的论文或职位申请,考虑一下英语非母语人士可以提供哪些不同的视角。你的母语或许不是英语,但你可以为国际社区带来不同的观点和方法,你应当引以为豪。
法国Sensorion体外研究主任
我在西班牙赫罗纳大学获得的博士助学金中,有一项“流动预算”专门用来支持国际合作。多亏了这个机会,2000-2002年期间,我一共在蒙彼利埃的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工作了12个月。在那里,我必须同时学习两种语言:工作中用英语,生活中用法语。无法和别人交流让我感到很沮丧,但我必须保持警觉,充满斗志,因为我要去接近别人:别人不会主动来找我说话,因为我们语言不通。
我中学时学过英语,但程度不高。西班牙也不放英语电视节目。我在大学期间完全没有接受过针对英语的培训。法国有些课程可以帮助外国学生学习法语,但没有类似的英语课程。
我平时会读大量的英语,不光是科学论文,还有文学作品。我还会找人用英语聊天。因为在法国,我的大多数同事和朋友都来自非英语国家,所以我们一起学英语。当我们和母语是英语的人交谈时,我们其实一脸茫然,尤其是遇到英国人,我们都认为英式口音太难懂了。但许多说英语的人意识不到自己语速很快。很多英语非母语的人更愿意与和他们一样的人交谈,因为这样会轻松一点。
语言是成功的工具,掌握说的方式和对概念定义的方式则是成功的基础。我们需要一门通用语言来交流科学,这门语言现在就是英语。这是件好事,因为英语非常适合科学:它既精确又直接。不管是在学术界还是产业界,英语好都能助你申请到理想的工作和项目。
语言障碍从来都无法阻止我追求内心想做的事。但是,如果英语不是你的母语,会议发言、撰写论文和寻求资助都会难上加难。你要先过了语言这一关。
在学术会议上,英语不完美并不是严重的问题:听众都很理解。但这种理解是有限度的,有些人的英语差到可以掐灭交流的火花。科学讨论是逾期不侯的,分享信息和知识的机会一旦错过就错过了。
因此,我们需要加强大学入学前和入学后的英语教育。每个国家的博士项目都应该提供出国研究的机会,像我当年那样。
有一点你要接受,虽然你的英语交流做不到十全十美,但还是要坚持。阅读英文书刊,观看英语节目,用英语写实验室报告,用英语开会。请你所在的机构提供英语培训,让实验室主管资助你在读博期间去其它国家的实验室工作,或和其它实验室建立合作交流。你还能在旅行中提高英语水平,同时了解其他国家和其他生活方式,开阔你的视野。
普林斯顿大学现当代历史教授,著有《Scientific Babel》
要说英语天生就比其它语言更适合搞科研,其实不见得。用中文或斯瓦希里语搞科研也能搞到今天这个水平。但不管怎样,由于各种经济和地缘政治博弈,英语成了科学研究的主要语言。
统一语言做研究可以集中力量,提高效率。全球如今约有6000种语言。如果全部用上,大量知识都会流失。在18和19世纪,欧洲的科学家为了跟上学科的动向,不得不学习法语、德语和拉丁语。随着英语成为主流,现在科学家的负担也大大减轻了。但这么做未免有失公允。因为在那些不说英语的国家中,除了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其他人的路从一开始就被堵死了。想想有多少聪明的头脑就这样被错过了吧。
几个世纪以来,全世界的科学家早已习惯了使用英语,而英语本身也在适应科学的发展,引入了专门描述概念和过程的新词汇。当新的领域出现时,专业术语可以在现有词汇的基础上演变。在计算机科学领域,Internet(互联网)、software(软件)和cybernetics(控制论)这些英文单词已经四海通用了。许多语言欠缺的正是这种历史,缺少衍生出科学词汇的基本条件。如果全世界决定改用泰语或印度语作为科学语言,光是从头创建一套术语体系就会花费大量工夫。
常常有人问我,英语会不会被取代。我认为不太可能。英语是一种反常现象。在此之前,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一种全球性语言,我认为以后也不会有。未来,或就在本世纪——科学语言可能会三分天下:英语、中文和另一种语言,如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或阿拉伯语。
即便所有讲英语的科学家一夜之间蒸发了,英语仍将长时间占据其领导地位。因为很多知识已经用英语写成,它们将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Nature|doi:10.1038/d41586-019-0179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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